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變了天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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變了天了

清早,約裏克城,城主府。蒲黎加正在派發早餐。

一小盒溫涼的紅豆粥,一份煎蛋三明治,還有一顆飽滿多汁的橙子,絕對能補充工會成員們一晚上所消耗的體力。

“格倫弗先生,您也稍微吃點東西吧。”蒲黎加遞過去一份早餐。

格倫弗面露愧色,道:“明明是在我的城主府,卻要勞煩你們準備餐食……”

蒲黎加把紙袋子推過去,說:“您也忙了一天一夜了,快別說這些了。要不是您在,印刷廠那邊我們恐怕還要費上不少力氣。”

格倫弗這次沒再拒絕。他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,又甜又糯,這麽些日子以來的辛酸仿佛都被沖淡了。

自從那場漫長的暴雨發生,約裏克城到現在都未恢覆元氣。城主府裏到處都是泡了水的家具、起了皮的地板和按不亮的臺燈。市區內,沈沈的陰霾仍然籠罩在大家的頭頂,洪水退去了,但家園已然破敗,苔蘚早已叢生。

格倫弗頂住了埃豪斯給的壓力,不過用的卻是拖延之計。在蒲黎加沒來城主府之前,他心裏一直都壓著一塊沈重的巨石,畢竟借口“定金不足,需要時間籌措”又能維持到幾時呢?

好在,她來了。她帶來了令人驚訝的消息,也帶來了他重振旗鼓的動力。反正約裏克已經沒有退路了,他也沒有退路了,與其讓這座城裏的人們全都受苦,白白便宜了那些人,不如做些什麽。

蒲黎加忙碌的身影迎著朝霞。她隨意地紮著一頭藍發,穿著最樸素的工裝,時不時地問成員一句:“都送到了嗎?辛苦了。”

盡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深深的疲倦,但他們全都回答“送到了”,波魯多城的每個市民家門口都送到了。這些人前些日子還受到了中央大陸監察官的警告。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進行工會行動,可是會被抓起來的!

“蒲會長這段日子,倒像是變了一個人。”格倫弗喃喃道。

他還記得當初蒲黎加和葉歐佩西一起去診所看望他時的樣子。那時候的她總是過於理智而疏離,和葉歐佩西的關系似乎也並不近親。後來,工會沈寂了一段時間。她處理好了那個發燒小男孩一家的問題,用了不少時間精力,也賠了不少錢。再之後,她就回波魯多城去了。

時光漫不經意地走過。現在的蒲黎加,哪兒還有當初的影子?

格倫弗看著她在忙得熱火朝天的間隙對同伴們說:“接下來工作量會很大,可能需要大家日夜奔波,如果有誰身體不舒服,馬上停下手頭的工作和我請假。大後方也需要人坐鎮,在哪裏都一樣。工會能成長到今天,全都是靠著大家的力量,雖然我們要救更多的人,但我不希望我們這裏有一個人為此而損傷。”

“會長放心!我們一定陪你戰鬥到底!”

“會長別擔心,誰要是照顧不好自己,也就不配為工會出力!”

“對!校對檢查也需要人做,都是一樣重要的工作!”

成員們紛紛表態,蒲黎加欣慰又感激地答了一聲“好”,而後又叮囑大家:“如果遇到城主府的人阻攔,千萬不要硬頂,該跑就跑,該回來求助就回來求助。”

“知道啦!”一個小夥子站起來高聲答道。他三兩下解決了早餐,見門口已經停了馬車,趕緊把地上堆著的報紙往車上運。

“我來幫你!”靠近門口的幾個人紛紛起身,幫著他一起擡。成摞的報紙被黃油紙包著,擺得整整齊齊,其中一摞外邊破了個角兒,露出版面上的一張照片——幽暗的地下冷庫中,巨大的罐子裏浸泡著無辜又虛弱的孩童,罐子後面是成排的病床和一箱箱藥瓶。

這張照片和其他的一些資料,都來自葉歐佩西的一封加急信件,前幾天由神眷家族的侍從送到了工會處。

蒲黎加還記得那是個陰雲密布的傍晚,天黑得像是一片墨色的深淵。忽然一道閃電撕開了刺眼的裂縫,激蕩開紫浪重重。

引進了機器人的波魯多城並沒有如預期中那樣,也沒有如城主萊昂斯向公眾宣傳的那樣,變成一片風雨調和的凈土。這裏的天氣官日益落寞,而暴雨和狂風光顧的次數卻越來越多了。

打開信封的那刻,蒲黎加還是有一瞬的吃驚,盡管她早已料到即將面對的可能會是什麽。

她拿起一張張照片仔細端詳,清藍澄澈如琉璃一樣的眼眸中逐漸蓄滿淚水。

她不敢想象葉歐佩西是懷著怎樣的痛拍下這些照片,更不了解他寥寥的話語當中抹去了多少驚險與緊張,她只知道,這次真的不能再自欺欺人了。在所有人都面對的一場風雨飄搖面前,她無法只保存工會這顆小小的火種。

薄薄的幾張照片,厚厚的一打實驗記錄,還有寫滿決心和勇氣的筆跡。信封如今靜靜地躺在蒲黎加的案頭,但寫這封信的葉歐佩西卻已經走上了流亡的路途。

……

幾天之前的一個深夜,一輛模樣普通的冷藏車停在了瓦隆多瓦宮的地庫門口。說是冷藏車,其實倒並沒有那麽先進的,主要是車廂有一些隔熱層,車廂大一些而已。這時候流行的依然是馬車,金屬車輪的冷藏車用途特殊,並不多見。多虧了貝利亞諾超強的人際關系,才給阿藍諾爾搞來了這麽一輛。

守衛地庫的士兵一向以埃豪斯為令,可這次他們並沒見那位大人坐在副駕駛位,所以當即便將車攔下了。

“停!”士兵翻找了當日的進出計劃,發現並沒有這條記錄,冷著臉問道:“是誰讓你們來的?有沒有特許文書?”

葉歐佩西壓低了帽子。旁邊坐在主駕駛的男人回答:“這趟是突然增設的,我們奉的就是埃豪斯大人的命令。喏,這是他的親筆簽字。“他遞過去一張文件紙。

“埃豪斯大人怎麽會突然加一輛車,卻不提前告知咱們?”一個士兵有些起疑,低聲和同伴嘀咕:“要不咱們現在去請示一下?確保沒什麽問題再放進去。”簽字看起來沒問題,但他還是有些吃不準。

“我說,這大可不必了吧!”男人的聲音極為不悅,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。他用手急促地敲了幾下車窗玻璃,說:“若不是著急,埃豪斯大人何必突然加設這麽一趟!你們這等小兵,不知天高地厚,難道還要去打擾大人不成?”

“如果不是大人派的人,這冷庫門可是進不去的。這點你們都不知道嗎?”男人冷笑兩聲,接著說:“依我看,真該找安德森長官說道說道,好叫他知道,他手下的人是如何的愚蠢!”

士兵還是有些猶豫,支支吾吾地沒有動作。葉歐佩西的手心裏已經捏了一把汗。

男人不耐煩地喊了一聲:“放行!耽誤了大人的事,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!”

幾個士兵面面相覷,最終還是沒攔著了。

葉歐佩西拿出魔龍紋,開了封印,很快冷藏車就進了地庫。此時,空蕩蕩的車廂裏只放了一套攝影設備、一箱緊急藥物,還有一些小型工具。

車子開出來的時候,裏面已經裝滿了幼小的孩童。因阿藍諾爾特地囑咐過,車廂底下留了好幾個氣孔,不至於憋悶著孩子。

整個過程葉歐佩西始終懸著一顆心。他怕罐子被敲破會紮到裏面的孩子,他怕孩子們從藥液裏出來會不適應,會有不良反應,他還怕阿蒂奇會心血來潮地前往冷庫。他更怕,沒有清清楚楚地拍攝下這些證據,不能讓世人知道阿蒂奇的真面目!

把莎莎抱在懷裏的那一刻,葉歐佩西的手顫抖得不像自己的。

幼小的妹妹離開家的這麽多日日夜夜裏,他的心無一天不在滴血!他無一天不在對上蒼祈禱!

匆匆用衣袖擦幹莎莎臉上的水跡,葉歐佩西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車廂裏。他深深又輕輕地回望她一眼,並不敢稍做停留。現在還不是享受親情的時候,也許莎莎不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反而更好。

冷藏車離開的時候比來時順利一些。車開出幾百米後,葉歐佩西小幅度地扭過頭看。一墻之隔,外面是重獲自由的小鳥們,內裏卻已經是糟亂不堪的空鳥籠了。

很快,車子停在了一處僻靜的橋下。

“就在這裏分開吧。”和他一道的男人說。他是貝利亞諾派來的。

“好。”葉歐佩西往旁邊一看,幾輛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。接下來,冷藏車會繼續開出城,而他所駕駛的馬車則會去到神眷家族藏在暗處的一座私產。這都是和阿藍諾爾商量好的。

夜色溫吞如水,將白亮的月光灑在馬車上。噠噠的馬蹄聲穿過街巷,越過林木,最終消失在了阡陌之間。

等中央大陸的太陽再升起的時候,一切都變了。

“什麽!你說你沒發出過指令?那你告訴我,地下的那些東西是怎麽消失的?那輛冒牌車是怎麽開進去的?還有,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察覺?是不是家都被人偷了,還賴在床上睡大覺啊!啊?!”

阿蒂奇隨手便打翻了桌子上的一排東西。他青筋凸起,勃然大怒,脫去了那張笑意盈盈的面具,他的臉上現在只剩憤怒和癲狂。

“大人,我現在馬上就去查。”埃豪斯哆哆嗦嗦地回答。

“好啊!”阿蒂奇中氣十足,扶著桌子吼:“順便叫你的人都出去看看,現在中央大陸的人都是怎麽看我這個執行官的?而你們這些廢物又都做了什麽!”

“是。”埃豪斯深深行了一禮,卻正好被阿蒂奇迎頭扔來的相框打中。疼痛讓他的行動稍微遲緩了一下。

這場面讓阿蒂奇氣得直笑。他心煩地轉過身去,一邊把書架上的東西都掃落在地,一邊罵道:“還不快滾!還等著我誇你嗎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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